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3章 四十三

關燈
裴元傷在內,要完全痊愈需要一段時間,但又不肯叨擾海棠,最終還是被海棠連攙帶抱地送到他住的屋內。

孤山集不算是規模鎮子,沒那麽多坊間規矩,每家每戶的屋都是隨意搭建的,門口就沖著巷子,也沒有坊門關了,海棠覺得他一個人住不好。裴元心道我不覺得不好,可剛要說話又咳了起來,外加被猿猴抓起時傷骨之痛,一下子竟是喘不過氣來。海棠趕忙幫著順氣,過了許久才慢慢緩過來。

海棠一臉“你看吧”的鄙夷模樣,裴元知道自己沒法跟她爭,索性就睜只眼閉只眼了。這天策府的軍娘好生大膽,別家娘子都是為了日後能嫁人唯恐避嫌來不及,這軍娘竟主動要住到陌生人家裏。

這下可好,軍娘不害臊,他一個男人反倒害臊了。

又過了半月,裴元終於好了許多,能自個兒出去走動了。剛出家門那王婆子就湊了過來,拉著裴元非要和他說說話。她不張口裴元都知道她要說什麽,連忙擺手,“那是……”

說親戚吧,不對,海棠娘子是尋親戚才來這住下的,他明顯沒法冒充。說夫人吧,那更不能了,他怎麽能隨便就認別人是他夫人?就算海棠願意,他還不願意呢。

“幹妹妹,幹妹妹,結拜過的。”脫口就是這句,王婆子一臉鄙夷,絲毫不信他的話,“遲早就變成妻妾啦,何必跟老婆子我打馬虎眼兒呢?”

他真是有口說不清啊!這海棠娘子到底怎麽回事嘛,難道真的看上他才這麽死乞白賴的?

這日海棠回來的時候,裴元坐在院子裏。海棠一看就嚇得趕緊要來扶他進屋,裴元甩手,也不繞彎,當面道:“海棠軍娘,我就問你一件事兒。”

海棠也是爽快人,“先生你說。”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如果此刻海棠在喝茶那定然要被嗆死去見如來佛祖。

可惜她沒喝茶,她只覺得一口氣梗著什麽也說不出來,“你”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話:“你誤會了!”

“那你為何要住我這?”

“這不是……”她總不能把天策府機密給說出來吧?那肯定不能,她最近盯上了那個酒館掌櫃,總覺著他就是隱元會的人,老想著如何能不打草驚蛇地追到他的上線。畢竟她沒做過這樣的活兒,上頭也是糊塗,派她一個沒經驗的單打獨鬥,還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海撈針,也不怕無意間斷了線索!

正在吃晚飯的李承恩覺得後背脊梁一疼,準是有人在說他壞話。

海棠一拍腦袋,低聲道:“我跟你說一事兒,你可別說出去。我家啊,我爹娘是被害死的,我在追查兇手!”

“……”

話題一下轉向沈重,裴元半信半疑,覺著她就是再奇怪,也不會拿自個兒爹娘的死活開玩笑,還是信了。海棠把他拉到屋裏,關上門,明明是裴元的房,上位卻讓海棠占了,還兀自煮起茶來。

她煮茶手法太差,裴元看不下去,幫了兩把,這才吃上了茶。

“軍娘,你說吧。”

海棠嘆氣,“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被害死了,我被天策府收留了,就當了女弟子。”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的,“後來收養我的阿嬤,就是把我撿到府裏的,跟我說我這仇人當時在瞿塘峽有個大寨子,後來不知怎的就銷聲匿跡了。我好奇,就托了營裏師姐幫忙查探,一查才知不是銷聲匿跡了,是……是留了眼線,帶頭的走了。”

裴元被她這一糊弄,也寧可信其有,聽得極為認真。

“所以我來,也不是為了尋什麽親戚,我孤身一人哪來什麽親戚,就是來找仇家的線索的。這不,我覺著那酒館掌櫃的很可疑,最近想著怎麽找出他的主兒來呢。但是因為我在客棧住太久了,這不說不過去嘛,就跑你這蹭了。”

海棠覺得自己要是退休了那肯定可以去揚州城說書,這一套套的,說得她都要信了。

裴元卻是信以為真了。他認真地想了許久,茶都涼了,海棠又給他換了一盞之時,他一拍桌子,“裴某心有一計,海棠娘子,你願意聽從我的麽?”

海棠也沒想到裴元真的願意為她出謀劃策。她是真的頭疼不知如何尋找線索,裴元這人看起來就比她讀書多,是個有才學的人,如今肯為她出謀劃策,她歡迎都來不及。

“裴先生……那海棠就多謝裴先生了。只是此計若是敗露,會不會牽連先生?”

裴元自信一笑,“敗露不了。”

於是二人如此這般一說,不知不覺月亮落下,太陽升起了。

第二日一大早海棠娘子明明一宿沒睡,卻還是牽著紅楓大搖大擺地到酒館掌櫃那處買了兩斤酒。酒館掌櫃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海棠來了,和他搭了兩句話,他只是笑著應付,也不說話。海棠嘆氣,自言自語道:“我這酒打算拿去送給裴大夫,我也該去尋親了,叨擾多日,他又不肯收錢,只好出此下策。”

掌櫃的仍是笑著道是,不接話茬。

這酒送得整個孤山集都知道她要離去了,海棠送了酒,裴元接了,又說了幾句你我如親兄妹,日後回孤山集多看看哥哥諸如此類的表面話,終究是策馬而去。裴元慢步挪到酒館掌櫃的櫃臺前,把那兩斤酒給老板看了一眼,讓他算算價。

“二錢銀子,這是好酒,不貴。”掌櫃應道。

“裴某身上內傷還未好,如此好的酒也喝不得,浪費了。”這小軍娘還真舍得花錢,二錢銀子,都夠管十個病號的藥錢了。裴元把酒交給掌櫃,“掌櫃的,我知道她是在您這買的,但給我確實浪費。不如這樣,我把它還給您,不要您的錢,如何?”

掌櫃心想最近孤山集瘋子一個賽一個,之前來了個高大威猛一點都不像賊的小賊還把他給打傷了;後頭又來了個娘子大熱的冬天非說冷非要在貴得要死的客棧住了倆月;現在這娘子剛走好端端的裴大夫就跟著傻了,一定要把酒還給他還不要錢。

這怪事,怕是報告給上頭好些。

掌櫃再三推辭,裴元終於讓步,“這樣,我這回被金猿給襲擊了,躺了半月,拿針的手都生了。如今給掌櫃的針灸一番,就當我的試驗人,這酒權當是聘錢,如何?”

裴元發誓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費心去哄騙一個人,平日的他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都不願與他人多說什麽,如今說得他是口幹舌燥,心想海棠娘子還真是個麻煩人。不過心中埋怨歸埋怨,海棠畢竟救了他一命,權當報恩了。

掌櫃也沒想過裴元是如此死纏爛打之人,嘆了口氣,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同意了。

裴元讓其沐浴凈身,第二日再登門拜訪,掌櫃無奈同意。

當天晚上,一只鴿子從掌櫃家中飛出,卻毫不知覺地帶著一個人一路前行。

第二日裴元來了。

掌櫃早已收了鋪子,在家等著,果不其然,裴元準點兒來敲門了。

來的不單止是他一人,還有一小廝背著藥箱子跟在後頭。

掌櫃指了指那小廝,支吾道:“這……”

裴元話不再多,只單說一句“背藥箱的小廝”便沒再搭理。搭了脈問了診,裴元心中一驚,這還是個練家子。

尋常大夫是看不出來練武之人內息如何,裴元雖然從未習武,可他從小到大拜過的師父中就有不尋常的大夫,他對內息的把握早就爛熟於心。臉上毫無驚異之情,他讓掌櫃躺下,按了按腰間,“掌櫃,此處是否常有疼痛之證?”

掌櫃心想裴元果真是小神醫,連忙道:“裴大夫,你怎麽知道的?”

那肯定的,一天到晚不是站著就是坐著,他這年紀的人十有八九都要腰疼。

又問了幾句,他喚小廝來撚好艾絨,又借了火,在他身上幾處穴位做了艾灸。期間又讓小廝去打了一盆水,小廝不是麻利人,磨蹭了半天才打來了水,又經常缺這少那的,裴元都被他惹得有些火,又礙於掌櫃在此,不好發作。

也不得不說這裴大夫年紀不大醫術卻高明,這兩個時辰下來又是艾灸又是針刺的,他爬起來的時候卻覺得舒爽許多,渾身的毛病一個都不見了。不停感謝神醫,裴元身子不方便,只是疊手做了個拜的姿勢,並沒有彎腰拜去,更讓掌櫃覺得他這有大家風範。裴元在小廝攙扶下離去,掌櫃心想日後身子不爽還得多找裴元才行。

又瞧了瞧天,正好晚飯時間,便去廚房做飯去了。

裴元被小廝攙著,剛到房裏就麻利地關上門,問:“如何?”

小廝摘去額上襆頭,露出了長長的馬尾辮子,若是再帶上發冠怕是全孤山集的人都要認識。海棠笑著抱拳,“多謝裴先生出手相助,我已取得我想要之物。”

她揚了揚手裏的一個盒子,心想這小老頭兒夠厲害的,把接頭信物藏在了裝裱好的畫中,害她跑了好幾趟才終於摳出來。這信物也是奇葩,竟是一條絲帕,不怕被人奪碎了麽?

裴元神色卻不對。

他一把抓過海棠的手腕,搭脈,內裏看似整齊有序的脈象竟然暗藏波瀾,更是一驚。

他猛然擡頭望向海棠,“你這……”

海棠也吃了一驚,她沒想到裴元竟然能看出她脈象的不對。心想自己不能對朋友不坦誠,於是說了她所知道的部分:“裴先生,海棠拿你當朋友才與你說。”

裴元明白她的意思,頷首:“裴某並非鼠輩,病人的病情,我不會與他人胡說。”

“我,小時候挨過妖法,不知是哪來的內力,這麽多年從未散去。是七秀坊的恩人將此內力封於我體內,卻使我不得受寒,否則與我傲血戰意之心法相沖撞,必死無疑。”

海棠的神色並不好看,裴元卻了然,道:“可是劉徵,劉前輩?”

“你怎的――”

“裴某不才,曾向劉先生請教。”裴元笑笑,“既然有劉前輩關照,聽她吩咐便是,我就不多嘴了。海棠,你願意與我說出此事,說明你是真的把裴某當作朋友。裴某雖不知你為何要說那麽多謊話來圓你追查掌櫃一事,也對此毫無興趣。只是,從今日起,你這個朋友,裴某交了。”

訝異於他敏銳的直覺,更欣賞他的直爽,海棠抱拳,“裴先生,能有你當我的朋友是我的榮幸,有緣再會。”

“再會。”

海棠翻窗出了裴元的家,打開手裏那塊信物絲帕,裏面還夾著一張紙,是一張地圖。

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喚來紅楓,打馬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總結:以後碼字必須聽歡沁……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